地平线自 2015 年成立之初,便以前瞻性地决定做边缘人工智能芯片,这在当时云计算大行其道的背景下,是一个反共识的选择。而 5 年后的今天,汽车智能化的实现与功能迭代对高性能汽车智能芯片的需求已成为行业共识。
在地平线创始人兼CEO 余凯看来,做智能汽车AI芯片是唤醒一群有信仰的人,一起去西天取经,将反共识的判断一点一点变成现实。
地平线成立之初的反共识正逐渐成为现实。截至目前,地平线是继 Mobileye、Nvidia 后,第三个实现前装量产的 AI 芯片公司,出货量已达数十万的征程 2 则依然是国内唯一经过前装量产验证的汽车智能芯片。今年内, AI 算力高达 96 TOPS 的征程 5 将实现量产,更先进的征程 6 也已正式投入研发。而更长远的未来,地平线将持续打磨以“芯片+算法+工具链”为核心的基础技术平台,携手合作伙伴共建深层次、多维度、开放共赢的智能汽车生态,实现更广泛地智能驾驶落地,以底层创新能力为用户持续创造价值。
在近期的《云锋Talk·创芯》中,余凯分享了地平线成立 5 年的战略调整和迭代,携手合作伙伴实现汽车产业智能化,助力国产汽车品牌向上突破的经验与反思。
以下为本次精彩对话:
谈突破与开放:
相信时间的力量
Q
去年地平线实现车规级汽车AI芯片前装量产上车,这个突破对地平线来说意味着什么?
余凯:去年是我们创业5年的时间点,车规级芯片终于前装量产上车交付给消费者了,对于地平线是个里程碑。可能也是整个中国智能汽车行业的里程碑,因为这也是中国第一款车规级的人工智能芯片,第一次实现前装量产上车,是中国智能汽车关键技术的突破。
Q
这里面“车规级”和“量产”两个难点哪个更难?
余凯:确实这里面可以拆解成两个层次。首先技术产品客观上是不是能实现车规级量产,经过严苛的研发、制造、封装、测试和认证流程,满足“高安全性、高可靠性、高稳定性”的技术标准要求。另外,客户是不是采信这个产品,愿意将地平线的芯片用在自己的产品上,然后交付给消费者,真正实现地平线的芯片量产上车,这是信任门槛。
一个是客观的技术质量门槛,一个是主观的信任门槛,其实我认为获得主观信任的门槛更高。
Q
为什么主观信任的门槛更高?
余凯:去年我们拿到铃轩奖的量产类金奖,现场20多个车企采购部负责人给我们站台、颁奖。有个车企的采购部负责人说,过去车规级的芯片供应商都是TI、恩智浦、瑞萨、高通,从来没有中国企业。这次为中国企业颁奖,大家还是觉得是有里程碑意义。他们也有相同的感受,是把巨大的信任票投给了地平线。
Q
如何获得这个巨大的信任票?
余凯:不仅是在核心技术能力上扎扎实实地做,在技术指标上经过长期的测试验证拿到这些技术参数。还有很重要的是跟客户交流、合作,解决客户的问题,跟他们在共情和共识层面发生连接。
我们第一个量产客户是长安,2018年我们就开始跟长安联合成立“长安-地平线人工智能联合实验室”,一起做面向智能驾驶的联合开发,其中有些联合开放就是纯粹解决客户问题,不一定帮助我们实现芯片量产。
客户为什么需要我们的帮助?是因为他们有需求。如果我们能急他所急,那他们自然也会在其它方面跟地平线产生更多的共情和共识,会给我们投更多的信任票。
Q
就是互相成就、甘于付出。
余凯:对。地平线的一个核心文化价值观就是成就客户,帮助客户成功。这个信仰是没有办法通过语言来证明的,一定要通过付出的行动来证明。
Q
在帮助传统车企实现智能化、网联化过程中,什么类型的客户是地平线比较难磕下来的?
余凯:其实国外的传统车厂比较难磕,跟中国车厂相比,他们更保守。他们不太相信中国的技术厂商能够提供世界级的芯片、操作系统和软件。另外,他们研发和决策都在总部,这些年迭代速度也比较慢。
Q
如何去打破这种困境?
余凯:最核心的还是时间的力量,因为我们知道时间在我们这儿。过去5年中国的创业公司都非常勤奋,不断创新,取得飞跃式的进步。现在自主品牌越来越强,越来越被消费者认可。所以一定要相信时间的力量。
第二是不能懈怠。每天努力多一分,自然进步就更多。(我们)也不要焦虑,刚开始车厂可能不一定被我们打动,但是三年、四年、五年,他们一定会觉得不跟我们合作不行了,这点是要相信的。
Q
地平线跟产业链上下游都开展了多维度的合作,你为什么认为开放对地平线非常重要?
余凯:地平线在整个产业链的最上游,我们的合作伙伴有各种软硬件方案商、Tier 1、Tier 2、整车厂、出行服务公司。我们一定要相信他们有很多能力比我们强,如果意识不到这点,我们自己会寸步难行。
地平线一定要打造开放的生态,强调生态共赢,并且一定要深刻地appreciate合作伙伴在产业链创造的价值,地平线给合作伙伴提供互补价值,我们才能一起把蛋糕做大。
谈定位和调整:
把一个人的信仰变成一群人的信仰
Q
在地平线过去5年多的发展过程中,不断迭代和升级的核心能力是什么?
余凯:软件跟硬件的协同是地平线非常独特的特质。很多芯片企业误判了未来的竞争场域,未来计算芯片竞争的主战场应该在软件能力。就像新造车势力,一开始很多人觉得他们是外行。同样,车载智能计算芯片领域,很多传统芯片行业的人低估了软件的重要性。
地平线强调从软件中来、到软件中去。我们认为数据也会是关键环节,数据、软件和芯片三个要素不断地互相增强,未来会是地平线的核心能力。
Q
地平线成立之初就提出做“软硬结合”,为什么一开始对这个定位就如此笃定?
余凯:很简单地说因为我是“外行”。
我过去20年都是搞软件算法、搞机器学习算法的,恰恰因为我是“外行”,我能用一个全新的角度来思考这件事。
把事情想透其实很重要。因为在整个执行的过程中一定会出现困难,出现困难的时候是坚持还是退缩,想透了选择就没那么难。我们对软硬结合这件事是非常坚持,哪怕遇到任何困难我们都会坚持下去。
Q
对地平线来说,过去5年做的比较重要的决定是什么?
余凯:我们是第一个做芯片的,当时做芯片是个冷门方向,投资人都不愿意投。另外我们做终端芯片,不做云端芯片,这个也是一个反共识的看法。到今天为止,大部分做AI芯片的企业也是做云端芯片,但我认为那场仗特别难打。地平线面向机器人做芯片也是独树一帜的,以及我们认为汽车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智能机器人。
Q
反共识意味着开头不会特别顺利,这会让你有挫败感吗?
余凯:这完全在于认知,没想清楚的时候会觉得这件事充满风险和不确定性,但是如果认知到位,你对这件事是非常笃定、敢往前冲的。真正好的企业家客观上来讲是勇敢的人,但也是风险厌恶的。
Q
尽管看起来您做了很多反共识决定,但您也是厌恶风险的?
余凯:肯定的,我们是勇敢者,但我们不是赌徒。
Q
您怎么说服创业伙伴、投资人跟你一起相信反共识判断?
余凯:创业公司的一号位如果敢于笃定反共识的创业方向,那这个人其实也必须要有布道者的气质,能够不停地布道。我们公司内部有人开玩笑说我像唐僧,这些年我还是花了不少精力给投资人、产业界、给公司的年轻人布道。我越发觉得布道这件事非常重要,把我的信仰变成大家的信仰、变成是组织的信仰,我们一起相信一件事,一起去西天取经。
Q
所以您是心甘情愿当个唐僧。
余凯:我自己可能也有点这个特质,以前在美国,除了本职工作,我在大学也教课,到百度的时候也是一样。
Q
创立地平线的时机重要吗?
余凯:Timing也蛮重要的,2020年是智能汽车赛道拐点出现的年份。
如果机器人芯片这个领域汽车是第一赛道,那必须是这个赛道已经开场时,你正好在赛场里面并且拿到决赛的入场券。如果地平线是2010、2012年创业,那距离今年这个拐点就特别久远,我们可能要走特别寂寞、大家都不认可的一段路,我们能不能在黑暗中走那么长一段路是要打问号的。所以我觉得节奏也蛮重要的,对节奏的把握里面有些运气的成份。
Q
2019年中,地平线进行了一次战略调整,砍掉了全部非车业务,将有所力量都集中在汽车芯片上,当时为什么做了这个调整?
余凯:对,其实我们经历过很多调整,今天我们的电梯里还可以看到一段话,是我们在创业筹划期,应该是2015年6月跟媒体做了个采访,当时我们说地平线要做机器人的大脑芯片,我们觉得未来机器人无处不在,要让每辆车、每个电器都具有环境感知、人机交互和决策控制的能力。
围绕这个Vision我们开始了九曲十八弯的思路调整,当时机器人芯片还没有任何落地场景,智能汽车什么时候成为需求也不明确。破局的是Elon Musk,他把智能汽车的事情一下子摆在大家面前,大家才开始对智能芯片有这么大的需求。光地平线自己推产业闭环,其实是很难的,不断调整对我们来说既是准备也是等待。
智能汽车这件事要落地需要全产业链都准备好,我们也在想其它垂直领域有没有更快的机会?我们试过玩具、家用电器、智能摄像头,看哪个领域先成为机器人的形态,最终还是收口到汽车了。
2019年年中,我们预判汽车智能化的时代来了,其它垂直领域还有不确定性,市场规模跟车比也太小了,所以我们果断把90%的非车业务都调整掉了,这个决定到今天看也是很关键的决策。
Q
调整的过程艰难吗?
余凯:曾鸣教授的战略课其实对我的帮助是非常大的,整个战略的思考框架、引导团队共创,这个过程其实很艰难。对于没有发生的事情调整认知,相当于要不停地开三湾改编、古田会议、遵义会议,你想那个过程容易吗?肯定是很艰难的。
Q
最终完成这个调整靠的是什么?
余凯:靠大家对于大方向的信仰和彼此的互信来扛过去。我们是非典型创业,大部分创业都是从现有需求、现有客户群,甚至根据对标产品做已经存在的市场,地平线是面对未来20年、30年的vision。
Q
整个团队在这次调整中有哪些收获吗?
余凯:最大的收获是整个团队完善了思考的框架,还有思考的心力,团队变得更加互信、更有默契,对公司的大方向、产业定位和战略路径有越来越清晰的认知,形成了“一张图、一颗心”。至于在哪个地方插大红旗、插小红旗,相对来讲是“术”的层面,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大家在“道”的层面有很重要的升级。
谈创业和信仰:
要足够significant
Q
最早研究人工智能,在美国人工智能火热的时候回国,您好像一直都在做一些反其道行之的事情,为什么?
余凯:可能我性格里有那种想要不断突破的特质,不愿意去随大流。你想想看,如果你在做的事情大家都在做,说明你没有给这个世界带来新的维度。对吧?那我觉得这不够significant。
Q
离开百度的时候,您给大家写了一封邮件,里面有一句话是说“我现在要去创业了,要去做一件一直想去做的事,甚至还有一点小兴奋”。创业是你必然要去做的一件事吗?
余凯:我觉得它是一个结果,不是一个目标。
Q
那您的目标是什么?
余凯:通过不断做更加有意义的人工智能技术,为社会创造价值。这个想法在20多年的时间里面从来就没有变过。在国外做学术研究,回国创立百度研究院,这些都是结果。我始终坚守这个目标,哪怕在低潮期,工作难找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放弃过。
刚创业时我们很孤独的,我们是唯一一家做人工智能芯片的创业企业,很多投资人都不投,但这是个过程。所以你问我创业这件事情是不是设计出来的?其实不是,是一个结果。
Q
芯片是一个周期很长的行业,从您投身进来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做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余凯:对,我是以终为始来思考这件事。地平线正在做的事有可能是需要好几代人才可以去完成的一个事业。
Q
在地平线的地图里,最终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余凯:我觉得地平线做的事情其实比当前很多企业要做的事情更大。地平线想做的事情是要解决人和机器的关系,让该人做的事情归人做,让该机器做的事情归机器做。
Q
无论是人工智能还是芯片行业,都是需要时间才有可能看得到成果、得到验证的行业,很多团队在对抗孤独和挫败的过程就散了,在这点上您有哪些经验可以分享?
余凯:对,如果业务没有快速反馈路径,其实团队是很难管理的,是很容易散伙的。
尽管你的愿景非常大,但还是要拆解成比较短的路径和小的目标,让团队能短期内看到反馈。我们既要挑战人性,也要理解人性。拆解一个非常大的目标变成很多的可达到可衡量的目标。
Q
其实您是科学家出身,从科学家转变到创业者,您的心得是什么?
余凯:科学家做的事情是对未来的时代大趋势作前瞻判断,可是对眼前一两步怎么着手、如何通过不断迭代商业手段达到想去的未来是比较没有经验和手感的。所以对我提出的考验就是对未来大方向上的坚信和在局部试水的灵活之间要如何把握。
Q
相信没有发生的事情是感性的,但将这个目标实现又需要理性思考,怎么处理二者之间的碰撞?
余凯:你刚才讲的就是极端的理想主义跟极端的现实主义的碰撞。这两件事情看起来是矛盾的,但我觉得只能二选一的人,可能做不了很大的事。真正能做很大事情的人一定能够将这个矛盾比较自洽的了然于胸,让二者互相转化形成冲突和张力,我希望我和地平线都可以。
Q
您是做技术出身,在美国和百度一直都是带技术团队。现在创业,在个人能力象限上新增的技能是什么?
余凯:最近这两年我突然发现我其实还可以是个大销售。我是很喜欢花时间去泡客户的,这是我发现的另外一个优势。跟客户交流比较多,中间能够碰撞出很多的idea来。我们的口碑在车厂中都非常好,因为地平线真的是有底子里面的信仰。
Q
这个信仰是什么?
余凯:复盘公司过去五年多的经历,在文化价值观我们做的最好、我们内心也认同的价值观,就八个字——成就客户、耐得寂寞。我认为寂寞是真正的英雄主义。成就客户让我们变得更加谦卑、自省。
Q
现在对地平线来说重要但是不紧急的事情是什么?
余凯:我们要不断打造自己强健、有战斗力的组织体格。地平线未来能不能完成我们的使命,关键是不是有一群有信仰的人和一个强大互信的组织。
原文标题:地平线余凯:落地汽车智能芯片,将反共识变成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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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地平线余凯:落地汽车智能芯片,将反共识变成现实
文章出处:【微信号:horizonrobotics,微信公众号:地平线HorizonRobotics】欢迎添加关注!文章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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