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的时间里,大家看过了无数写元宇宙的内容。所有介绍元宇宙的文章、书籍和视频,开头都是这样一句话:元宇宙概念,出自科幻作家尼尔•斯蒂芬森在1992年出版的小说《雪崩》。
这句话看多了,不知道诸位有没有这样的疑惑:这个“雪崩”到底是啥意思?它跟元宇宙之间有什么关系?
有这样的疑问很正常。毕竟《雪崩》已经是30年前的小说,而且其简体中文版应该是到2009年才首次出版。这部作品的赛博朋克、废土风格,在国内科幻文化中也谈不上主流。
其实,“雪崩”这个书名跟书中设想的元宇宙还真的有些关系。雪崩是一种病毒的名字,而这种病毒可以通过人体影响到元宇宙空间,最终导致书中元宇宙的毁灭。
这就有点意思了。在今天无数人追溯尼尔•斯蒂芬森提出元宇宙概念多么伟大,多么有先见之明的时候,作者其实也早早就“畅想”好了元宇宙的毁灭。
如果你已经对火爆的元宇宙概念有点疲倦了,那我们不如换个角度——借用范伟老师的小品台词——“不想知道元宇宙是怎么来的,就想知道它是怎么没的”。
那拔地而起的数字围墙,坠着一道来自末日的光。
设计元宇宙就为了毁掉它:“雪崩”其实是种病毒
如果你没有读过《雪崩》,但知道雪崩是一种元宇宙病毒,那么可能会觉得这是一种网络病毒、电脑病毒。但事实并非如此。
《雪崩》的作者尼尔•斯蒂芬森是位十足的怪才和杂家。他喜欢在自己的书里杂糅各个科学,各个领域的艰深知识。在这个爱好的驱动下,雪崩并不是一种电子病毒,而是一种来自外太空的神话学、语言学病毒。
《雪崩》中所描绘的,是一个高科技、低生活的颓废世界。为了逃避污浊破败的现实世界,富人和黑客大量生活在虚拟世界,也就是元宇宙当中。主角阿弘在现实中是一位送披萨的外卖小哥,在元宇宙中则是叱咤江湖的王子武士。
文中的反派组织阿舍拉邪教开始传播一种名为雪崩的病毒,几乎摧毁了现实世界与元宇宙。
说到这种病毒的来源,就很有意思了。雪崩并不是一种反派发明出来的病毒,而是隐藏在每个人基因当中的一个“开关”,或者说本能。
这项本能从人类诞生之初就存在,并且曾经支配了人类社会的运转。这里就要说到作者花费大量篇幅讨论的苏美尔神话内容。在苏美尔神话时代,人类是没有自由意志与个性创造的。所有人的大脑就像一台台计算机,毫不犹豫地执行神明创作出的各种程序。这种程序被称为“谟”。
这种服从与标准化执行的能力,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伴随着外太空传来的文明种子一道抵达地球。也正是执行“谟”的能力,让人类创造了辉煌的苏美尔文明。
后来,神明恩奇不希望人类始终像计算机一样空洞地执行命令,而是希望人类自己具有创造性,并以此推动文明的进步。于是恩奇创造了著名的巴别塔倒塌,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有各自的个性,最终培养出了自由意志。
而在苏美尔神话结束之后,执行“谟”的人类天性并没有消失,只是开关在大脑中被隐藏了起来。邪教发现了这一点,开始传播能够打开这个开关的雪崩病毒。被感染之后的人类会失去自己的思考和个性,重新回到只说“谟”这种语言的服从状态。当感染雪崩者再进入到元宇宙当中,元宇宙也就因为人类大脑格式的彻底更改而出现bug,最终导致了元宇宙的毁灭。
可以说,雪崩病毒融合了外星生命、人类起源、神话学、语言学、虚拟世界、信息编程、密码学等一系列内容。听上去有点过于不切实际了。
可能也就是这个原因,大家在追根溯源元宇宙的时候,才很少提到雪崩病毒的存在。但是,与人类生活在元宇宙这个命题相比,雪崩病毒真的那么不靠谱吗?
接下来就是我们的过度阐释时间了。
思维病毒、精神病毒、群体癔症
科幻文化的核心魅力之一,在于幻想与现实之间交织的重合地带。换言之,过于空泛,完全无边际的科学幻想反而会导致魅力大打折扣。
雪崩病毒就有一些这种感觉。书中解密其来自外星球,在太空中通过辐射传播。在地球阶段又被神明所利用,最终基于神对人类的怜悯而封禁。用这样一种病毒去摧毁一个大型沉浸式在线网游,似乎有点过于小题大做了,也会让人感觉外星人和神仙多少有点吃饱了撑的。
但真的没有一种病毒,能够在人类与数字化设备之间相互影响,甚至相互传染吗?可能也未必。
我们知道,一代有一代的数字设备,也一代有一代的病毒。从PC时代的千年虫、熊猫烧香,到今天的勒索病毒、数字货币劫持,每一代科技体系需要面对的病毒威胁都不相同。那么当我们身处元宇宙当中,感官完全沉浸于虚拟世界,又可能遇到什么样的病毒威胁呢?
这就要提到很多职场人士,尤其是广告、公关行业会看的一本书——理查德·布罗迪的《思维病毒》。书中认为,我们之所以会受到媒体影响,支持或反对某个公众人物、某种言论。甚至于接受广告的影响,都是因为思维病毒在起作用。
理查德·布罗迪提出,一切擅长渗透、复制、发布指令和传播的事物,都可称为病毒。人类世界到处都充斥着思维病毒,既有自然产生的“文化病毒”,也有人为制造的“设计病毒”。信息便捷的现代社会,更为思维病毒提供了越来越舒适的生存环境。
当信息社会可以更加快捷、高效地将海量信息灌输给一个人,那么这个人也就更加容易信服其中一些信息,并且盲目追随其吩咐。这就很像《雪崩》中所设想的“谟”。
信奉广告中的虚假吹捧、狂热追星、相信传销——这些行为都属于中了思维病毒的招数,随即按照病毒发起方的安排开始执行预设好的“谟”。
而一旦这种思维病毒的“感染”加深,就会从思维层面深入到精神层,也即从思维病毒,进化为了精神病毒。到这个层次上,非生理性的病毒已经开始损耗人体的健康。小到电子产品上瘾、需要治疗的消费饥渴,大到反安慰剂效应导致的死亡——比如听了误诊,瞬间身体就垮了——都可以理解为精神病毒发作。
而当精神病毒的发作者足够多,有足够数量的人都感染同一种精神病毒,就很有可能出现从医学历史到科幻文化都很喜欢探讨的现象:群体癔症。
20世纪80年代,美国新移民中,很多亚裔男子出现了夜晚离奇死亡的现象。当时对这一现象的研究很多,美国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教授谢丽·阿德勒提出了一种相对可信的说法:这些人是死于反安慰剂效应导致的群体癔症。
她在《睡眠瘫痪:恶梦,反安慰剂效应,意识和身体的关联》中提出,追踪这些移民,会发现他们在故地大多有白天进行神灵祭祀的传统。而越战后被迫来到美国,使得他们白天要全天工作,很难按时完成祭祀。于是分布在全美的亚裔男子群落,就普遍出现了对神明责罚的恐惧。这种精神病毒最终导致了大量恶果出现,这就是一种相对典型的大面积群体癔症。
有学者认为,亚裔男子死亡事件当中。新闻媒体对类似事件捕风捉影,夸张渲染的报道,直接导致了更多同族裔人群的惊恐,进而导致了精神病毒的传播。
当时兴起的电视媒体,就是引发群体癔症的病毒传播介质。而当元宇宙时代到来,数字化媒介会将信息彻底塞满人类的感官系统。这时候,也就有了传播精神病毒的最佳温床。《思维病毒》当中总结,传播病毒主要有三种方法:驯化、认知失调、特洛伊木马。
其中,驯化是指反复将某个信息进行重复轰炸,导致被感染者相信;而认知失调则是植入一个错误信息,让被传染者自己将其合理化,很多阴谋论就来源于此;特洛伊木马则是利用原生家庭的影响,将思维病毒固化为家族之间的遗传按钮。
试想一下,我们生活中真的缺少思维病毒、精神病毒,甚至群体癔症吗?社交平台、流媒体平台,究竟是加剧了这些病毒的传播还是阻碍其发展?
有了这些问题的答案,或许我们可以来思考下一个问题:如果网络发展到元宇宙这样的新高度,那么思维病毒会更加猛烈,还是偃旗息鼓?
我们都听过那个科幻猜想:如果把所有的0变成1,宇宙就毁灭了。某种程度上来说,人脑病毒是比电脑病毒更恐怖的存在,它能直接改变0和1的界限。
这或许也是《雪崩》在神话与外星的外衣下,真正想要展现给未来的寓言故事。
末日是否早已注定?
当我们的大脑和感知体系积累了太多东西,当我们大量依靠数字化世界来进行生活,会不会最终触发一些早就植入大脑,并依靠数字技术进行生长的末日病毒呢?
在凝视元宇宙拔地而起的宏伟景观时,似乎也不该忽视这样一种自它诞生起就存在的毁灭预警。
今天,人类的感知系统已经过载了大量信息。我们必须2倍数、3倍速看视频;习惯1分钟读一本书,3分钟看完一部电影;打游戏、学习的时候必须听有声书、看直播;一切都可以云体验、云经历。
在这一刻,我们已经习惯了感知系统被占满的感觉,也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高效吸收信息,而不去审视、怀疑它;习惯了承认一个想法之后坚决不做修改;习惯了只与持同样观点、同样看法的人群互动。
元宇宙或许将是这种情况的极端化。所有信息机制都将塞满,人类彻底断开与现实世界的联系。除了进食、睡眠、排泄等基础生理需求,一切都可以发生在元宇宙当中。
在那一刻,或许意味着我们对思维病毒、精神病毒的免疫系统彻底报废了。我们将本就脆弱的感官与思维完全暴露在感染风险中,在元宇宙中狂欢到独立意志溶解。
在那一刻,或许意味着各种各样的思维病毒可以蜂拥而至,在数字温床中迈向极致。思维病毒可能无法直接毁灭元宇宙,但它可以让人类不断分化,无法沟通;形成各种各样的狂热;可以抵消掉人类的敬畏、怜悯、同理心,彻底把人类的0变成1。
最终人类的沟通能力和爱的能力被毁灭了,元宇宙也就顺势熄灭了。
结局,是不是早就已经注定?
所以元宇宙诞生的那本小说,才叫做《雪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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