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台湾：不可或缺的半导体经济体是怎样炼成的

西方公司正在寻求将生产迁出中国台湾。但是，与这个岛屿断绝关系将使制造商付出高昂的代价。

芯片和材料测试提供商 MA-tek 的创始人谢永芬说：“如果中国台湾出现了严重的事故，全球科技和电子行业基本上就完蛋了。”

苹果拒绝评价。Meta、谷歌和亚马逊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中国台湾以制造尖端半导体而闻名。但它的公司也生产从印刷电路板到高级相机镜头等其他关键部件，并且在中国大陆经营着庞大的设备组装业务。

近 70% 的 Apple 顶级供应商（生产从处理器到外壳的所有产品）的总部位于中国大陆 （26%）、中国台湾 （23%） 、美国 （18%）、日本 （17%） 和韩国 （7%） 位列前五。

最有价值的组件——包括核心处理器、5G 调制解调器、Wi-Fi 芯片和高级相机镜头——都是由中国台湾地区公司在台湾省制造的。总而言之，该岛的供应商占每部 iPhone 材料总费用的近 200 美元，即 36%。

中国大陆供应商集中在技术要求不高的领域，例如产品组装和机械零件。在过去的几年里，大陆供应商的数量已经超过所有其他国家和地区，成为公司数量最多的供应来源地。他们也开始向供应链上游移动。

中国大陆的 Luxshare Precision Industry 最初是 Apple 的零部件供应商，于 2021 年开始生产 iPhone。其显示器冠军京东方科技集团现在为 iPhone 生产一些先进的 OLED 屏幕，而这些屏幕以前是韩国制造商的专属领域。大陆相机镜头制造商舜宇光学科技首次出现在 2023 年供应商名单中，蚕食了以前仅属于中国台湾玩家的市场。

大陆也是 95% 的 iPhone 组装地，这一数字自推出以来几乎没有变化。大陆也是苹果的主要市场，约占其年总收入的五分之一。

使情况复杂化的是，许多中国台湾和美国供应商在中国大陆的数百家工厂为 Apple 提供服务。

如果没有这些组件中的任何一个，iPhone 就不会是 iPhone。本月在日本举行的七国集团领导人会议发誓要“减少对我们关键供应链的过度依赖。美国政府决心从亚洲夺回先进的芯片生产。”

美国制造

12 月初，站在亚利桑那州耀眼的阳光下，苹果公司首席执行官蒂姆库克与美国总统乔拜登一起登台庆祝一个里程碑：台积电正在将设备搬进其位于凤凰城的 400 亿美元新芯片工厂，台湾地区代工芯片制造商的20 多年来在美国的第一家工厂。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这是美国迎来先进制造业新时代的机会，”库克对聚集在一起的政治家和科技行业重量级人物说。全球最大的代工芯片制造商台积电计划从明年开始在美国本土生产一些最先进的半导体。

作为该工厂的首批客户之一，Apple 将首次在其核心芯片上印上“美国制造”字样。

没有说的是，像这样的先进半导体只是电子供应链的一小部分。一部智能手机需要各种各样的芯片，包括许多不太先进的“配套芯片”，总共有超过 1，500 个组件——更不用说总装了，所有这些都集中在亚洲，尤其是中国大陆和中国台湾。

左图：中国台湾拥有大量优秀的半导体工程师，包括台积电的工程师。

右图：中国台湾在尖端半导体的量产技术方面处于世界领先地位。

新冠疫情暴露了国际供应链的后勤薄弱环节，该供应链是在几十年的全球化过程中建立起来的。地缘政治紧张局势给科技公司带来了额外的压力，要求它们改变运营方式。

“两年前，我们决定扩大我们的大本营的制造能力，” 供应给苹果、英特尔和其他公司印制电路板制造商欣兴科技的一位高管表示。

但是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有些超出大家的想象，这位高管说。“我们惊呆了，说不出话来，我们的很多同行也是如此。……供应链如何才能移出中国大陆和中国台湾？大多数电子产品供应链都在这里。”

几位科技高管告诉日经亚洲，自去年年中以来，英特尔、AMD、英伟达、Meta、谷歌和亚马逊都要求在中国大陆和中国台湾以外地区增加产能。惠普和戴尔——世界第二和第三大笔记本电脑制造商——专门告诉他们的供应商开始在东南亚建设产能。

日本芯片测试设备制造商 Advantest 的一位高管告诉日经亚洲：“我们有一个商业应急计划——所谓的 BCP——为供应链中断做准备。对芯片供应链来说将是世界末日，没有人愿意想象这种情况会发生。”

AMD 表示，它不断与供应商合作，以改进业务连续性计划，包括地域多元化的“重要”目标。英特尔表示，它一直支持其供应商“长期”的多元化努力，这与佩洛西访问中国台湾无关。英伟达拒绝置评。

戴尔此前曾表示，它在全球范围内不断探索供应链多元化。惠普曾表示，它拥有强大的全球供应链。

据半导体行业协会估计，中国台湾代工芯片制造商的逻辑芯片生产中断可能导致依赖这种供应的电子设备制造商损失近 5000 亿美元的收入。荣鼎咨询最近的一项估计称，中国台湾冲突将使超过 2 万亿美元的经济活动面临风险。

“人们低估了中国台湾在供应链中的地位。这不仅仅是关于半导体。我们拥有非常完整的供应链，从芯片、组件、PCB ［印刷电路板］、外壳、镜头到组装。..。..任何你能想到的东西，”戴尔、惠普和苹果的重要产品组装商 Compal Electronics 的一位高级主管说。

换句话说，这种情况将使苹果公司拥有“美国制造”的芯片，但没有设备可以安装它们。

隐隐的威胁

根据 Counterpoint 的预测，如果目前所有计划的投资（来自外国和国内参与者）都通过，到 2027 年美国将生产全球先进芯片的 26%，高于目前的 10%。同期，中国台湾的份额将从 54% 下滑至 45%。

“在一些国家至少需要三年时间，甚至在其他国家需要五年才能从头到尾建造一座半导体工厂，然后才需要开始运营，”德国半导体公司中国和东南亚地区的高管本杰明·海因 （Benjamin Hein） 说。“有时会有一些误解，认为这种供应链转移可能会因为某些地缘政治问题而在一夜之间发生，但］我们可能需要至少五年，甚至超过 10 年的时间，才能看到一些更根本的转变。”

美国正试图加快这一进程，重点放在芯片上。它提供激励措施，鼓励台积电和韩国三星等公司帮助建立美国的半导体产业。

台积电在亚利桑那州的工厂将生产可用于超级计算机、智能手机、汽车、战斗机和军事装备的超先进 3 纳米芯片，被视为这一推动的最高成就之一。

台积电在亚利桑那州凤凰城的新半导体工厂将于 2024 年开始生产先进芯片。该工厂可容纳六家工厂，第二家计划于 2026 年开业。

根据 Counterpoint 的预测，如果目前所有计划的投资（来自外国和国内参与者）都通过，到 2027 年美国将生产全球先进芯片的 26%，高于目前的 10%。同期，中国台湾的份额将从 54% 下滑至 45%。

特别是在技术方面，这三个经济体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这在高级微芯片中最为明显。台积电及其规模较小的中国台湾地区同行控制着全球三分之二的代工芯片制造市场，将苹果、谷歌和其他公司的半导体设计转化为实体芯片。作为尖端芯片技术的全球领导者，他们的产出对于从中国智能手机到美国战斗机的一切生产都不可或缺。

台湾省也是技术供应链中低端部分的领导者。一个被忽视的要素是芯片封装和测试——半导体制造的最后一站——中国台湾控制着全球30%的市场。另一个例子是印刷电路板，这是安装芯片的基本材料。该岛的供应量占世界供应量的近三分之一，其中大部分被运往大陆的装配商进行最终生产。

苹果公司的“美国制造”芯片安装在中国台湾制造的印刷电路板上，很可能会在最终用于运往美国的智能手机或笔记本电脑之前进入大陆。

即使美国公司似乎在减少对中国大陆的依赖方面取得进展，情况也并非一帆风顺。

例如，苹果公司多年来一直敦促其供应商在中国境外建设产能，并在印度和越南等国家为其所有主要产品线至少拥有一些替代生产能力。

但根据日经亚洲-金融时报对苹果公司 2023 年发布的最新年度榜单的分析，苹果公司排名前 188 位的供应商中，超过 80% 的供应商仍在中国至少设有一家工厂。许多主要供应商，包括 3M、安森美半导体、富士康和立讯精密在国内拥有三个或更多的生产基地。

中国大陆和中国台湾苹果供应商数量

苹果在 2023 年披露的 188 家供应商中，有 151 家（超过 80%）在中国有生产设施，而 41 家在中国台湾有设施（21.8%）。在最新的 Apple 承包商名单中，在中国为公司制造零件或生产产品的工厂总数从上一年的 251 家增加到 276 家。

中国大陆总共有 270 多家制造工厂为 Apple 生产零部件或提供制造服务，中国大陆仍然是最大的供应链中心。在中国台湾，有超过70个站点为苹果服务，主要生产各种芯片、高端芯片基板、印刷电路板和高级相机镜头，并提供芯片封装和测试服务。

Apple 花了十多年时间建立了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供应链，以安全性和弹性换取效率和低成本。许多其他全球公司纷纷效仿，将中国大陆和台湾置于其制造战略的核心。

现在是重新考虑这种方法的时候了，供应商及其客户正在努力应对摆在他们面前的任务的复杂性和成本。

与苹果采购团队会面的供应商表示，他们被要求做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想办法在其他国家以与中国大陆或中国台湾相同的价格生产零部件。

“结束这些会议后，我们常常感到非常困惑。我们真的很想摆脱他们，”一位接近富士康的高管表示。“苹果希望其在印度组装的 iPhone 的零部件价格与在中国相同……但这怎么可能呢？你需要雇用新人，你可能需要建立一个新工厂，或者至少从国外运送零部件。然后你会有额外的物流成本。”

与中国大陆脱钩并不便宜，但与中国台湾断绝关系的代价更高。有人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