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m“狠心”终止华为的技术授权之路,技术授权是否有替代方案?

根据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半导体知识产权龙头英国 Arm 公司的内部文件告知员工，要暂停与华为的所有有效合约、支援和待确定的合约，因为其技术包含美国技术成分，Arm 在中国的子公司 Arm China 并未证实该消息的确实性，但已经在业界引起轩然大波。

Arm 是全球智能手机 IP 龙头，所有自行设计手机处理器芯片的供应商，无论是华为、紫光展锐、苹果、高通、三星电子等，都需要付费获得 Arm 授权来基于其架构设计开发手机芯片，Arm 在手机芯片领域的市占率超过 9 成，连英特尔的 x86 架构在手机市场都完全不是 Arm 的对手。

传出 Arm“狠心”终止华为的技术授权之路，等于直接从芯片最源头的 IP 端下手斩断，其严重性不亚于 Google 配合美国商务部“出口管制”禁令，终止对华为手机安卓操作系统更新所带來的冲击。在手机操作系统端，华为有自研的“鸿蒙”可以成为未來替代安卓系统的一丝希望，但华为并没有 CPU IP 技术可以支撑手机芯片的开发。

这意味着，华为旗下海思的“备胎芯片”计划存在很大的风险与不确定性，因为，现在没有一家手机处理器芯片供应商可以选择不采用 Arm 的 CPU IP 技术，仍继续维持芯片技术的设计开发和竞争力。

然而，Arm 终止与华为的业务往来和技术授权这个传言，仍有很大的探讨空间，以及亟待被厘清的界线。

（图片来源：Arm）

Arm 中断的技术授权是否包含已授权的 IP 技术？

假使 Arm 暂停与华为的技术授权是确实的消息，海思是不能再获得 Arm 未放出的新 IP 技术。

那眼前最关键的问题是，过去 Arm 已经与华为签订的授权协议是否仍具效力？换句话说，海思是否还能继续使用过去已获得 Arm 授权的 IP 技术？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绝对是不幸中的大幸。

因为这代表海思正在晶圆代工厂台积电采用最高端的 7 nm 工艺生产的新一代处理器“麒麟 985”芯片，可以继续制造且如期出货，甚至下一代使用台积电 5 nm 技术的工艺，都暂时不会有问题，因为台积电已宣布 5 nm 工艺试产成功，2020 年进入量产，而海思一定是新技术的第一批客户，由此推估一直到第一代的 5 nm 技术芯片，海思都可以顺利生产。

但如果 Arm 要求停止的技术合作是 Arm 与子公司的所有“有效合约”，包含已经授权的 IP，那恐怕问题会很严重。

这将导致海思很多正在使用 Arm IP 的芯片都无法再出货，甚至可能牵连目前台积电正在生产的新一代“麒麟 985”处理器芯片，但这个部分要等 Arm 官方正式回应，才能做有效判断与厘清。另外，一直以来市场都认为华为买了 Arm V8 技术的永久授权，这部分究竟如何定义，也需要进一步厘清。

当初未雨绸缪成立的 Arm china 是否能扮演救兵？

2016 年 7 月，日本软银以 243 亿英镑收购 Arm 震撼全球科技产业后，2018 年 5 月 Arm 宣布与中国成立合资公司 Arm China，国内资金与 Arm 持股分别为 51 % 和 49 %，Arm China 除了扮演 IP 授权与技术服务角色之外，也针对中国市场的需求，自主研发基于 Arm 技术的 IP 与标准，之后寻求在国内 IPO 的机会。

当时，刚好发生中兴通讯被美国禁运的事件，Arm China 的适时出现也符合“中国芯”的发展方向，可以通过技术授权扶植国内众多的芯片设计公司，Arm China 的角色可以协助整个芯片产业朝技术升级的发展方向前进。

不过，据报道，Arm 这次建议暂停技术转移给华为的对象，也包括 Arm 子公司，因此 Arm China 可能也在被禁止技术转移的对象中。

下一个可能被禁的芯片关键环节可能是 EDA 工具？

美国限制令一波波扩大，美国商务部将华为列入“实体限制名单”，要求美国企业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不准出售相关产品，以及停止手机中的安卓操作系统授权外，5 月 22 日传出被限制的还有 Arm 技术授权，射频芯片供应商 Qorvo 也传出停止向华为发货。

另外，传出国际固态技术协会 ( JEDEC ) 也遵从美国商务部的法令，暂停华为参与 JEDEC 的所有活动，直到美国政府将限制令取消为止。

一波波的禁令袭来，在芯片最源头的 Arm 都无可避免受到波及之后，还有哪一个关键环节被锁定？业界认为，芯片开发设计 EDA 工具恐是下一波。

全球三大 EDA 工具供应商是 Synopsys 、 Cadence 、 Mentor，其全球市占率 90 % 以上，如果跟 Arm 一样全面宣布停止技术输出，对于国内芯片产业的自主研发也将是不小打击。

（图片来源：Arm）

Arm 的技术授权是否有替代方案？

之前提到，现在没有一家手机处理器芯片供应商可以避开 Arm 的 CPU IP 技术做设计和开发，那除了手机芯片之外，国内芯片可以没有 Arm 吗？

这几年对“中国芯”的布局进程而言，开源指令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机会，包括讨论热潮高涨的 RISC - V 开源架构，以及 2018 年底宣布开源的 MIPS 指令集，尤其是 RISC - V 架构被认为在物联网领域是非常有机会与 Arm 、英特尔一较高低的。

RISC-V 开源指令始于 2010 年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2015 年 RISC-V 基金会（RISC - V Foundation）成立推广该技术架构，目前 RISC-V 基金会在全球有将近 260 个会员，在中国有 25 个会员。

虽然 RISC - V 基金会隶属美方，但 RISC - V 是开源指令，未来美国限制令持续扩大范围，这样的开源架构究竟是否可以置身事外？业界确实有不同看法。

以“开源”著称的开源基金会及开源代码托管平台，是否也受美国出口管理条例 ( EAR ) 管制，导致成为下一个被封锁的目标，业界也开始担心，开源架构并非完全无国界，仍是受到美国出口法律和法规所约束。

业界表示，每个开源基金会的管理办法都有差异，而基金会旗下的开源项目也有不同的管理办法，例如 Linux 基金会自身的管理办法不受美国出口管制，但 Apache 基金会的管理办法则是明确说明遵循美国出口管制，Mozilla 基金会则是声明遵守美国加州法律。

RISC - V 架构在国内芯片界确实掀起一波热潮火红，非常火红，起因于 Arm 在手机芯片领域收取的高授权费用，刚好遇到一个物联网时代的来临，RISC - V 架构开放且简单，非常适合这个领域，其是否会受到美方的约束，还需要进一步观察，但 RISC - V 架构的开放特性，确实是“中国芯”的一大机会。

阿里巴巴在 2018 年 9 月成立全新的半导体公司“平头哥”，就宣布未来全系列产品都会进入 RSIC - V 架构，目前已经推出的处理器 CK902 就是基于 RSIC - V 架构，其他支援 RISC - V 的企业还有芯来科技、晶心科技、澎峰科技等。

RISC-V 中国顾问委员会主席方之熙分析，物联网市场特性就是碎片化得很厉害，举例而言，对于智能空调和智能开关的要求就差距非常大，而 ARM 因为是靠 IP 赚钱，商业模式是卖它的 IP，授权出来的基本架构设计是固定的，如果要添加新的东西，或是针对某个市场的特殊需求要增加新的指令会很困难，因为 Arm 的 core IP 技术不会放出。

如果客户只是想在做一个物联网芯片用在智能空调上面，其实只需要根据空调的一些特点，再加一些特殊的东西进去，但这在 Arm 架构下就很难做到。

当然，Arm 在手机芯片领域会成功，归功于强大且完整的上、中、下游的生态系统，这绝对是 RISC - V 的弱项。不过，物联网应用需要的应用程序就那么几种，智能音响上面跑的软件不一定在智能空调上面也需要，因此对于生态系统要求不那么高，不像手机里面的应用程序非常多，生态系统链必须很齐全。

方之熙进一步分析，RISC - V 会引发众多热情的另一个原因，是很多大公司本来就需要有一些控制器 ( Controller )，这些公司自己要设计芯片，又要做控制器，上面也要跑一些操作系统等，自己做控制器很划不来，Arm 和 x 86 架构不太适合他们，因此这类需求会转向 RISC - V 架构。

整体来看，RISC - V 开源架构要替代 Arm 技术，要非常看产品应用领域，虽然目前仅止于中低阶技术领域的芯片上，但这部分仍非常需要时间去引导和研发，更需要生态链的合作伙伴贡献技术来让 RISC - V 更为完整。

一波波技术禁令瞄准华为而来之际，安卓系统和 Arm 技术授权的禁止，分别瞄准“软硬核心”这 2 大关卡砍下去，对于华为恐怕影响不小。

如果华为已经获得授权的 Arm IP 技术仍可使用，那么这 1 ~ 2 年内用于芯片开发需要的 IP 技术多数都已拿到手，设计和生产的问题不大，尽管之后少了来自 Arm 的技术支援多少会有差别，但至少可以撑一阵子。

华为这次面临的风暴越来越猛烈，海思总裁何庭波宣示的“芯片备胎”一夜转正计划非常振奋人心，但美方禁令下手的“狠劲”越来越重，没有了设计开发芯片的关键技术，要如何继续打造“备胎”，恐怕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问题。